《愛x死x機器人》出到第三季，我才被推坑看了〈差勁的旅行〉和〈吉巴羅〉。幾季以來其實都有不同的人跟我說「你一定會喜歡，快點看！」但奈何我一直都有以劇名取人的壞毛病，這部的劇名讓我感到無法理解，所以長期錯過神作，好在休息月終於給自己機會，甚至〈吉巴羅〉看完還直接二刷。
網路上有很多〈吉巴羅〉的影評，分析各種人物隱喻。導演則在訪談時表示，這部片是立基於西班牙人入侵吉巴羅人的殖民歷史，對富裕豐饒的原住民進行殘酷的剝削。文章就讓大家自己去搜尋，這篇想談談的是自己對人類情感的聯想──雖然跟導演的本意無關，但骨子裡也是人性。
（以下微雷，請斟酌閱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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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妖的身上極多的飾品對我來說饒富深意。
原始象徵應該是「豐饒」，但我同時也觀察到，現代許多人會把精緻的衣著、厚重的首飾作為一種「武裝」，以掩飾自己的脆弱。包括連我自己也是──曾經我越不安，身上披掛的配件越多；我越空虛，就拼命堆砌美好的物質作為掩飾；我越不自信，越希望這些物質給我自信。
我曾經跟別人說，只要觀察到自己最近拼命買首飾、耳環越買越大、項鍊手鍊腳鍊什麼可以掛的都要掛一輪，我就知道自己最近的內在狀況欠佳──畢竟美歸美，但24小時戴著這些東西其實很礙事，身體並不舒服，可是我卻更需要透過這些「不舒服」，來獲得某種被守護的安全感，以及別人讚嘆的眼神。
而有些人不見得是依靠有形的「首飾」，而是無形的「才華」。比方說我在一篇文章〈是你很棒，還是你會的東西很棒？〉寫過，很多人昭告天下自己很棒，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，能寫詩會拍照，長袖善舞還會三國語言，但是被問到「你是真的覺得自己很棒，還是你會的東西很棒？」的時候，忽然就愣住了。因為他們沒有想過，自己沒有了這些才華還會是什麼，躲在「才華」後面一輩子，還是覺得自己很孤單。
這樣的人都有個共通點：想用武裝的美好吸引別人，但看著別人前仆後繼，又不相信別人喜歡真實的自己。於是不斷拿這些美好來討好別人，又或者是，開始用殘酷來考驗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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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妖一開始對大批衝來的入侵者尖叫，是防禦，也是考驗。如果純粹是抵禦外侮，她其實不必在失聰騎士已經從入侵撤退後，又主動親近。對我來說，那象徵著武裝和考驗之下的渴望吧。
用美好和才華武裝自己的人，也經常在別人被自己吸引，前仆後繼來佔便宜時，殘酷地考驗對方的真心。
我看過一些例子，當事人漂亮又聰明，也知道別人是衝著她外在條件來的，所以對主動靠近的人非常刻薄，想罵就罵、想酸就酸、對方做什麼都不對。也會在認識初期，就給對方很難辦到的難題，想考驗對方是否會奮不顧身地為她付出。
最後那些「打不走、罵不退」的人，仗著一身皮粗肉厚，就能讓她卸下心房，解讀為「連這樣他都不走，證明他愛的是我這個人。」
女妖在掙脫失聰騎士之後，又遠遠站在急流瀑布上，回頭等待騎士冒著生命危險追上來。她等到了，等到騎士奮不顧身地爬過激流來找她，她也誤以為那是愛，他是為了她這個人。
但她一樣錯了。
考驗的人都誤解一件事：那些「奮不顧身」的人，從來都不是因為「愛」，而是基於人性更深的「貪」，加上天生的皮粗肉厚，讓他可以演出「奮不顧身」。
於是以為終於可以交出「真正的自己」，卻讓「表層的美好」被剝削殆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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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後來跟「打不走、罵不退」的人戀愛的例子，很多後來和女妖一樣。
她們很快愛上對方、很快交付一切，即使對方只是貪圖她的外貌、享受朋友羨慕的眼光、利用她的能幹和照顧，而她們也像昏迷的女妖一樣任由剝削。
甚至最後對方姿態也越來越高，從一開始卑微，到後來反而是她害怕他不開心，而不斷掏空自己討好（或許潛意識裡覺得，如果離開他，就沒有其他人是真的愛她的本質了吧？）
只是這樣的剝削，往往換來對方利用殆盡之後，冷冷的把她一推，像滾落瀑布一樣離去。殘破的女妖直到清醒後，才發出撕心裂肺地哭號，那也是她們共同的聲音──我以為有人愛我本來的樣子，實際上根本沒有。
會不會，包括連我們自己也是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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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提一個很有意思的點：失聰騎士恢復聽力之後，他第一時間竟然是「驚慌」。
我很詫異，一般人不是應該覺得恢復聽力是禮物嗎？為什麼他不斷地瘋狂撞擊，希望聽力消失？反正都逃走了，帶著金銀財寶和重生的聽力回去，不是應該是好事嗎？
當然以劇情推論，騎士可能覺得正因為失聰，才能對付女妖，現在優勢喪失，他才驚慌不已（如果是這樣，他可以盡快逃走就好，幹嘛回水邊呢XD）
我的想法是，也許人們內心都害怕「感覺」。
隱隱約約我們都知道，喪失「感覺」、壓抑「感覺」，能夠讓我們贏過普通人。也正因為沒有「感覺」，我才能穿過重重考驗，獵捕到別人難以到手的獵物，一旦有感覺，我就成了無法成功的脆弱凡人。
或許這也是為什麼，我們平常這麼抗拒「感覺」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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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，為什麼是透過女妖血恢復「感覺」，而不是其他？我默默地想著，如果女妖渴望的是「真實」的自己被接納，而不是她的珠寶或身段，又有什麼比淌出的血更「真實」？當騎士終於透過血水碰觸到她「真實」，那一刻，他也必須發瘋似地面對他的「真實」──他再也無法抗拒「感覺」了。
結局看起來，騎士是毀滅在悲痛的女妖手中。
但我認為更深一層的涵義是，淹沒騎士的不是湖泊──而是一個人長期抗拒的「真實」。
（圖片摘自《愛x死x機器人３》劇照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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