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這麼長,都在尋找不安的解藥

 
我們永遠在尋找解藥,希望平息內在的不安。
 
我自己每次遇到一個新東西,就會覺得好棒喔,這個東西是我要的,只要我學會就沒問題了,然後一頭熱的就衝進去。那個熱度,與其說是對事物本身的熱情,不如說是我投射了對「解藥」的渴望,而急著抓在手中的執著。
 
***
 
上禮拜脈輪一年計畫的影片,已經默默錄到25週,這代表什麼?代表一年49週的療癒計畫已經過半啦!
 
包括連我在內都不敢相信,竟然這樣默默地走也走完一半的路了。一開始設計這個為期一年的課程時,只是為了逼自己這個超級沒有耐性的人,沒有藉口地把頭洗下去,乖乖把四十九個課題用一週一次的頻率解完,不然我真的會在第一個脈輪,就開始找一堆理由拖延,最後不了了之。
 
不了了之或許不會怎麼樣,但是我卻會錯過這班名為「耐性」的列車,沿途讓我看到的內在風景。剛開始覺得被一個任務綁著有點負擔,但久了也慢慢習慣,每個禮拜一二就拿起書解牌,三四開始錄影,四五剪片,禮拜六上架,變成長在身上的慣性。
 
有些時候我覺得自己講得極好,有些時候覺得偏於平凡,有時候心血來潮換了很多場景,有時候又因為疫情或時間壓力,只能每週都在同樣的地方對著鏡頭拍。
 
跟參考書籍的作者一樣,有些部分看得出來很用心,有些部分感覺是硬寫的,但即使有很多的滿意和不滿意,還是慢慢地拼湊出半年的軌跡,而某一天我忽然意識到,為什麼自己過去是這麼沒耐性的人。
 
因為我害怕自己不完美。
 
因為一旦時間長了,就會看見自己的瑕疵,看見自己其實不夠好,所以我習慣在短時間內,用爆發力衝到很前面的地方。新鮮感,加上自己短期學習速度很快,一起開始的初學者多半也不強,要拿下相對的成功很容易,然後我就會趕快跳出戰場──表面上是沒耐性,實際上潛意識裡是害怕,害怕時間一長,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追上來,我就會輸給他們,那時候我就要面對自己其實沒那麼好的恐懼,不如成功了就趕快跳出來,安慰自己說,我沒有輸哦,我只是懶惰放棄了,你看我之前表現這麼好,我只是不想比而已。
 
***
 
而除了這個原因之外,我還意識到另一個更深層的東西。
 
我那時問自己,為什麼在沒有人比較的時候,我也容易放棄?比如說自學東西,又沒有同學競爭,理論上真的有興趣,不是該默默學下去嗎?又或者一年療癒計畫,就算沒有要錄課程,我默默自己走完一年不行嗎?一週一個課題對於長年用牌解牌的我來說,根本不構成任何壓力。
 
問問題的那一瞬間,我心中也明白了答案。
 
因為我永遠在尋找解藥,希望平息我內在的不安。而每次遇到一個新東西,我就會覺得好棒喔,這個東西是我要的,只要我學會就沒問題了,然後一頭熱的就衝進去。那個熱度,與其說是對事物本身的熱情,不如說是我投射了對「解藥」的渴望,而急著抓在手中的執著。
 
然後呢?我會用強大的學習力衝到一個程度,拿到了初步的優秀成果之後,就會發現那個東西沒有解決我任何問題(初期可能有,一來是新東西提供新視角和新的生活型態,當然有助於解開某些問題;二來是為了拚初期成果,需要把飄散游離的能量收回來投入學習,煩惱自然減少),然後又在巨大的失望下放棄。
 
我的潛意識裡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,而是會覺得「你看,我都拚到一定的程度了,原本的煩惱還是在啊!表示解藥一定在其他地方,我要再去尋找其他東西。」
 
然後我就帶著這樣的迷惘繼續上路,繼續尋找可以當我解藥的東西。同時一路上因為不斷挑戰又放棄,挑戰又放棄,我累積了很多「在新領域有初始成就的傲慢」、「害怕被真正有能力的人趕上,所以趕快放棄的逃避習性」、「覺得自己只是沒遇到真正想要的東西的迷惘」和「覺得自己就是沒耐性的無力感」。
 
但是背後的動能實際上是「不安」,怎麼可能在衝來衝去的過程中獲得解藥呢?
 
***
 
我在被迫靜下來,耐著性子錄完一集又一集的療癒影片時,忽然有所感悟。
 
那些我學過的東西,都是我的解藥,也確實都不是。只要我心裡還隱約地投射「有了這個我就會變好」、「學了這個我就不會再痛苦」、「跟著這個人我以後就不用怕了」,那尋找一輩子都不會有安身立命的機會,因為解藥就是「耐性」。
 
那個「耐性」,不是閉眼咬牙ㄍㄧㄥ下去,無論如何都不改變,死忠跟下去就對了的盲目狠勁。那個「耐性」是清醒的耐性,是細柔的,充滿覺察,包容自己的耐性,改變可以改變,但是是在覺知的引導下做的。
 
我在錄課程的時候,常常覺得自己不夠完美,批評自己講太多或講太少,太難或太簡單,這個議題沒興趣,或每個禮拜都要來一次好無聊。
 
但是每次覺得無聊的時候,不是逼自己粗糙地認命「廢話少說做就對了」,而是再一次調度自己的專注力,進入每一張牌義,連結現況的課題去清理,找到屬於自己豐盈的滋味。
 
覺得自己講得不夠完美,也適度地包容自己,不可能一整年下來每堂課都一百分,月亮週期都有陰晴圓缺,有時候好有時候普通,有時候可以再改進,這才是人生的全貌。耐性的副產品,就是開始有勇氣直視這個不完美。
 
短期內衝刺當然什麼都很完美,也不用面對自己不夠好,甚至可以用下一次的短期衝刺,來證明自己「真的很完美」。
 
但永遠也不用面對不完美,真的是我要的嗎?還是我反而喪失了培養餘裕的機會,去盛納內心的荒蕪呢?
 
「不安」是許多人都想努力擺脫的印記,而我在活了這麼多年之後,意識到它根本無法「擺脫」,只能「安放」。
 
而我願意長出一個空間,讓這些不安、害怕、黑暗,有一個被收納的地方,從一吋一吋培養耐性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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