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棉被會吃人,一早我按掉鬧鐘,翻了個身,想了一會兒,又決定繼續睡了。
早上沒有非完成不可的任務、稿子寫得完、出門工作是下午的行程,沒有非得必要起床的理由;加上我感覺身體很疲倦,所以想一想,又安然地選擇讓自己繼續休息。
我愛賴床,冬天更是貪圖蓬鬆棉被的溫暖、以及直立筒床墊的舒適;但同時又對自己要求嚴厲,希望自己可以每天都很早起床做事,做不到又要求嚴,人格分裂之下就變成「又愛賴床、但起床以後滿身罪惡感」的矛盾狀態;
帶著罪惡感起床其實是很不舒服的, 我每每在賴床結束後,總是帶著一肚子對自己的失望跟怨恨泡咖啡,尷尬地看著已經日上三竿的時鐘,再拖著罪惡感漱洗、帶著罪惡感開始一天的工作、寫稿排程、運動、出門辦事,直到完成了大半的待辦事項,才稍稍撿回一點自尊,好像終於對得起自己一般。
可是我後來慢慢發現,這樣對自己是很不健康的。
這種行為就像個怪獸家長,給孩子許多辦不到、也不一定要辦到的事項,但並不是真的「為他好」,而是「為了讓自己感覺良好」;當孩子辦不到,就羞辱他、指責他沒用、讓他覺得慚愧和罪惡、直到他願意逼著自己做到要求為止,那時候你才願意承認他是個「好孩子」──也不管他願不願意。
父母以前或許這樣對我們,然而我們長大了,卻沒有開始善待自己。
我們取代了父母的聲音,成了自己的怪獸家長。
我們早上起不來,不是友善地問自己為什麼睡不夠,商量有沒有替代方案;而是凶狠地責備自己懶散、沒用、無能、沒意志力、恐嚇自己又輸人一大截;
我們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工作,拖著疲憊的身子上各種進修課、上健身房、強硬地節食,因為我們覺得「這是為自己好」;但我們卻沒有溫柔地問自己,是不是真的想要受這些苦,還有受這些苦,又為的是什麼目的。
我們長大了,卻忘了什麼是商量;只記得用規定孩子的方式來鞭責自己,然後用罪惡感來懲罰自己辦不到的無能──
就像個怪獸家長,只懂得用專制來控制孩子,卻還以為那是為他好。
我們可以開始停止這件事了。
現在開始,試著任何決定都跟自己的內在小孩商量吧:
讓他決定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大人。就像當年我們希望大人做的一樣。